第四百七十五章 城门一吻_山河盛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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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七十五章 城门一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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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在燕绥领兵下建州的那一日。

  刚刚打退西番不久,驻守青州的林擎,收到了一个包裹。

  包裹方方正正,包扎严实,于深夜之中被人投至军营,等到军队去追时,对方已经鸿飞冥冥。

  一刻钟后,包裹放到了主帅的案前。

  邱同害怕包裹是敌军投至,里头有火药弹,坚持要林擎出去,又唤人去拿长杆来,准备远远地挑开。

  原本在偷偷喝酒的林擎放下酒壶,注视着那包裹的形状,忽觉口干舌燥,心跳如鼓。

  不好的预感令他抬手止住了邱同的动作,直接打开了包袱。

  一层又一层。

  每解开一层,林擎的心便跳得更急一些,手指却越来越软,当包裹只剩最后一层,已经能看出那方方盒子的轮廓时,他忽然住了手。

  手指颤抖,不能为继。

  不明所以的邱同便上来,一把揭开了最后一层绸布,又眼疾手快地开了盒,开盒的时候身体还挡在了林擎面前。

  林擎阻止不及。

  盒子打开。

  邱同茫然了一瞬。

  有那么瞬间,他没反应过来这一盒子灰白色的粉末,隐约还有些碎片的东西是什么,他还以为是毒药,下意识挥手,被林擎猛地拉住。

  林擎拉住他的手如此用力,以至于邱同这样的武功都觉得手腕将要断裂,但他没有呼叫,只低头盯住了林擎不断颤抖的手指。

  林擎却只死死盯住那盒子。

  盒子里灰白的粉末间露出一点鲜红和金黄,灼痛人目。

  邱同缓缓转头。

  那有点熟悉的气味提醒了他这是什么。

  这是……谁的?

  大老远送这么个盒子来……邱同不敢想其间的意思。

  林擎已经松开了他,却挪那个快要掉地上的盒子,手却越来越抖,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,他怕自己抖得弄翻了盒子,便往后挪,一边挪一边盯着那盒子,哑声道:“……你出去。”

  邱同隐约明白了什么,心中一凉,颤声道:“大帅……”

  林擎忽然暴吼。

  “出去!”

  邱同咬牙,踉跄而去。

  帐帘掀开,一亮之后又没入黑暗。邱同在那一霎回首,只看见黑暗里林擎那一双微微发红,如受伤孤狼一般的眸子。

  相交数十载,无论怎般的艰难困苦,林擎都洒然自如,坦然受之,邱同竟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眼神。

  帐帘放下的那一刻,邱同听见了一声也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大喊。

  那喊声撕心裂肺,亦是他这一生不曾听闻过的无涯惨痛。

  “侧侧啊!”

  邱同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。

  他恍惚着,抬头看天,只觉得这一刻原本已要见晴的天,再次黝黯地倒扣下来。

  ……

  休养了好一段日子,文臻才能起身。

  唐羡之既不杀她,也不见她,却又将她的住处和整个皇宫管得水泼不透,也将她身上所有能藏的东西都进行了清理。又对宫内进行人员清洗,大肆整顿,文臻发现自己的消息传不出去也递不进来的时候,便知道他已经把她和燕绥在宫里的钉子几乎都拔了。

  当初安成帝永嗣帝在时,宫中还能留住一些人手,还能有地方掩藏,到了唐羡之这里,说是坚壁清野也不为过,文臻并不奇怪,以唐羡之之能,天下都能谋算来,守住一个皇宫算什么。

  但是无论怎样坚壁清野,有一样东西唐羡之赶不走。

  那便是文蛋蛋。

  谁也无法揪出一个会滚会溜会自己躲藏的珠子或者虫儿。

  文蛋蛋甚至每天都去仁泰殿溜达一圈,回来把听到的内容简要写给她看。

  对,经过几年熏陶,文蛋蛋会写了很多字,蘸着蜜糖水用身体写,写完了就把糖吃掉。

  所以文臻知道了燕绥领兵回京,知道了他连下数州,知道他打败了易铭,兵力在不断扩充。

  还知道了在燕绥起兵后,被迫退出湖州的潘航带着剩余的军队,辗转数百里,在燕绥打下衡州后和他汇合,此时西川易家军横亘在前,阻拦住燕绥狂飙突进的南下之路,与此同时唐军二十万也急驰而来,要在天京腹心圈外设置一条防线,将燕绥拦回。

  唐易联军合兵四十万,兵力是燕绥的两倍有余。原本战局要陷入僵持。却在此时,安王联同季怀远起事了。

  安王在当年留山事件中失宠,被宣回京申饬并软禁了一段时间,后来经过容妃再三斡旋,安王还是被放了回去,但永裕帝没让他继续独掌大权,另派了海军主将来,架空了安王,安王那几年也颇为老实,一直在和南齐断断续续打海仗。

  东堂皇室一日三惊,一月四帝,风云变幻的时刻,安王自然也蠢蠢欲动,却因局势不明,对季家的态度也不明,因此暂时按下野心。结果东堂皇室乱着乱着,竟然把江山乱到了别人手中,而季怀远却因为那一场小小的背叛被出乎意料的解决,还受到了反噬,心中不安,生怕将来燕绥找他算账,急于重新找帮手。因此在安王再次派人试探他的意思时,便露出松动的口风来。

  安王当即下定决心,杀了海军主将,重新夺回兵权,并和季家联军,号称百万大军,趁着唐家全力应对燕绥的时刻,以光复燕室为名,准备浩浩荡荡出苍南。

  这消息传来时,朝野震动,唐家新贵们眼看转眼就变成了自己两线作战,十分忧虑,难免有些责怪太始帝为何不早早出兵拿下燕绥这个祸害。如今要落得左支右绌,这刚刚拿下的江山弄不好又要易主。

  也有人想博战功,主动请战,太始帝却既不在乎群臣怨怪,也不理会请战折子,只专心应对燕绥,将那兵力更盛来势汹汹的安王军队当做空气一般,挥挥手便散了。

  众臣实在摸不透这位年轻又深沉的皇帝心中所想,却也不敢违拗,因为过往的很多事实都证明,唐家内部和这位作对的很难有好下场,前有湖州作祟的卯老,后有试图在唐家起兵之际里应外合夺权的唐鉴之。谁也不想成为第三个人。

  正惴惴着,忽然又听见一个消息。

  安王这边战船刚刚驶出海湾,那边本来已经因为冬季海水结冰暂时休战的南齐军队,忽然借大雾穿越海峡,在滇州港口登岸了!

  消息一出天下皆惊。以往南齐那位女帅,虽然打仗风格悍厉,但明显对扩张版图没有兴趣,从未主动挑衅越过海峡,这次却挑选了这么准的时机潜入东堂海境,是想趁东堂正乱,分一杯羹?

  但对于安王来说,这消息简直是雷霆霹雳,斜月海峡一带是他的大本营,他还指望着如果不能打下这天下,以苍南滇州这一片划地为王,这块地如果丢给了南齐,那他便连退路也没了,当即百万大军仓皇回师,再次迎战太史阑。

  但他一回师就发现,太史阑似乎对他的地盘也没多大兴趣,竟然就在他回撤的前一天,再次撤走,走之前将他的帅府参观了一遍,吃掉了府里所有东堂美食,拿走了所有的金银珠宝,牵走了马厩里所有好马,打开了所有的暗室地道……宛如蝗虫过境,野人打劫。

  但不管王府怎么狼狈,滇州和苍南州的百姓,南齐军队却秋毫无犯,据说那几天南齐女帅还在街上隐姓埋名逛吃逛吃,领略东堂风情,因为长相气质突出,还曾被几个人示爱来着,那位传说中峻刻严厉,性情冷酷的女帅,竟也没将人家大卸八块,只是态度非常鲜明地告诉人家,她不喜欢东堂人,一切免谈。

  总之,这位女帅莫名其妙地来了,又莫名其妙地走了,简直就像是特地来东堂旅游一次一样。谁也不知道她这一遭是为什么,但不可否认的是,新朝廷为此大大松了口气。

  因为安王军队劳师动众出来这一趟,不得不半途折回,短期内要想再次整兵出发也不可能了,倒也像出来旅游了一趟,只是这旅游的代价有些大。

  唐朝廷众臣此刻便不免更加佩服他们的皇帝,之前如此淡定,倒像早有预见会有此变化一般,有人便试探此事是否是皇帝暗中筹谋,太始帝却只笑而不语。众人又想着这位便是有通天之能,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南齐,更不可能驭使那位据说南齐第一难缠,宛如太后一般的南齐女帅,因此便想着,那是唐朝廷应运而生,自有上天护佑,免不了高呼万岁,颂圣不休。

  彼时唐羡之于御座之上微笑,笑意淡淡,微带苦涩。

  他确实无法驭使南齐女帅。

  他只是给太史阑去了一封信而已。

  在信中,他告诉她,当初她生产时,追杀她的那位东堂三皇子,是个作恶多端的人物,其所行的最大的恶,便是将东堂厨神文臻困在身边为禁脔,对她纠缠不休,令她屡受伤害。

  太史阑接了信,果然来了。

  但也只能这样了。

  以太史阑之能,来到东堂,稍微打听,便知道文臻的现状以及她和燕绥的真正关系。再想骗她是不可能的了。

  为了让太史阑给安王造成威胁,他在信中说文臻被困在安王府。他可不敢说在皇宫,不然就怕那个胆大包天的南齐女帅,真的打到天京来就完了。

  知道太史阑和文臻的关系,还要从大庆皇帝沈梦沉说起,他在和大燕羯胡谈判试图购买腾云豹的时候,去过大燕,和大庆皇帝沈梦沉碰过一面,从沈梦沉口中,知道了文臻和君珂关系不简单,而当年君珂曾派人于大燕四处寻找舍友,以沈梦沉之能,再加上之后数年四女都崭露头角,不难猜出君珂的密友都有谁。

  唐羡之以唐家一副珍藏百年的灵药换来了这个消息,那灵药说是灵药,其实鸡肋,只能使人瞬间真气流贯全身,提升行动速度至极致,但这效能须臾便消失,一般情形下委实派不上用场。沈梦沉指名要那个,唐羡之也便拿来换了。

  这个消息,最终帮新朝解了一次围。

  但是……唐羡之垂下眼眸,这消息其实对他不是好消息。太史阑竟然如此重情,真的为多年不见的好友出兵奔往异国,可是她来了,就会知道真相,知道了真相,便不会再以燕绥为敌,甚至燕绥可以借文臻的关系,得到太史阑的帮助——太史阑的存在,只能帮他一次,却能帮燕绥一辈子。

  若非实在无法,他本不愿将这一杀手锏这样用出来的。

  事实上当初得知文臻的好友都是谁的时候,他便觉得,如果有一日要和燕绥争江山,只要文臻还在燕绥那边,他便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了。

  尧国皇后,大荒女帝,南齐如同太后般存在的女帅。

  终有一日,文臻会和她们重逢。三国只需做做样子陈兵边境,东堂便会掀起风暴。

  这世上谁还能有这般强大的人脉?

  谁又能敌?

  但也只能走下去。

  唐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。

  不发便是坐以待毙。

  双方各自向对方出了无数次手,仇恨太深,谁也不要指望退一步海阔天空。

  他只能极尽筹谋,夺取资源,为唐家博取栖息之地和喘息之机。

  “不甘心”三字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,不亲自解去,便会时时作祟,风波不休。

  ……

  于文臻那边,文蛋蛋累死了也写不了这许多字,也无法钻入唐羡之脑子里看他的想法,所以它只歪歪扭扭给文臻画了个“南齐出兵,安王退”。

  文臻以为南齐只是海战,也没想到太史阑来过东堂,但也不免扼腕,只觉得便宜了唐羡之,又恨万事缠身无法去见太史阑。

  文蛋蛋又画“衡州首战,唐胜。”

  文臻不免皱起眉头。想了想,起身,去供奉德妃骨灰的神龛那里,点燃了一炷香。

  德妃的骨灰供奉在那里,文臻不想现在送去给林擎,他在前线,战局凶危,真要送过去,能要了他的命。

  她上了香,默默祷告了一阵。转身时,忽然碰着了桌角,眼看骨灰盒要掉,她急忙伸手重新拿起。

  这一拿,她手一顿。

  又掂了掂,随即她打开盒子,抖了抖。

  里头没有鸡血石和黄铜戒指。

  她猛地放下了骨灰盒,抬脚就向外走,却在看见门外影影绰绰的人影时停住,回到了房里。

  她坐在房里默默想了一阵,之前因为身体原因,唐羡之又对她防备得很严,看守她的人都是铁甲面罩,所有人不在德胜宫饮水吃食,不给她和文蛋蛋有机可乘,她也就没急着想法子,默默静养,一切以养好身体为上。

  如今唐羡之拿走了德妃骨灰,还塞了个假骨灰给她,现在德妃的骨灰送到谁那里不言而喻,她必须得为之后可能发生的变故提前做准备了。

  她忽然想到了永裕帝的地下暗道网,这只老鼹鼠,可能一辈子都在偷偷挖地洞,他的地洞有好几个出入口,景仁宫,仁泰殿,慈仁宫厨房,文臻猜测应该还有一个出口,所以那晚永裕帝才会下地道,试图从那里出去,但显然没成功。文臻猜测应该在秀华宫,因为之后就传出了容妃失踪的消息,据说没有人找到她的尸首,容妃自从燕绝死后闭门不出,那她的尸首只可能在地道里。

  这四处宫殿,位置不同,连起来几乎占据了皇宫的大半面积,换句话说,整个东堂皇宫,地下可能已经挖空了。

  而也正因为这个设置,所以哪怕知道了其中一个入口,依旧不能保证找到永裕帝。因为他完全可以随时截断一处入口,躲到别的宫殿底下的暗室里,这也就是当初德妃被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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